陈丹青辞职清华大学教授自设工作室创作油画
发布日期:2012-02-27 浏览次数:6719 关键词:
陈丹青辞职清华大学教授自设工作室创作油画:5年前,他被清华大学特聘为教授兼博士生导师,在这个令人艳羡的位置上,他却始终不能适应当前“学术行政化”的教育体系体例,他不想被不知不觉地异化,于是选择离开
第一炉“博士生”教授教养就这样“作废”
3月是万物复苏的季节。但对画家陈
丹青 来说,这是烦不胜烦的季节。
过去5年,每到这个季节,陈
丹青 和清华大学很多教授一样,面临着一叠厚厚的硕士生博士生报考表格,上面填写着考生的姓名、春秋、民族、政治面貌、学历。其中最要紧的,当然是各科“分数”:政治、外语、专业……
“人的才气,性情,素质,统统变成了表格数字,”陈图画说,“从这些表格上根本看不出考生是怎样一个人!”
不外,今年3月,陈图画不用再为此烦心了。去年年底,他向院方与校方正式递交了辞职讲演。他坦承:“我之请辞,非关待遇题目,亦非人事相处的困扰,而是至今不能认同现行人文艺术教育体系体例……我深知,这一决定出于对体系体例的不适应,及不愿适应。”
陈
丹青 ,52岁,1980年以《西藏组画》而名声大噪,日后与罗中立的《父亲》并称为中国当代美术史的里程碑。2000年,他作为“百名人才引进计划”中的一员,成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特聘教授及博士生导师。
5年来,陈
丹青 始终不能容忍考试表格中的分数顺序:政治,外语,然后才是专业。他直指这种顺序是“荒谬”的。但这“荒谬”很快显示了其威力——2000年,他首次领教了中国式的考试:24名考生中,5名入围,外语全部不外关;考虑到这是陈图画首次招生,校方同意将5名落榜考生转为“博士课程访问学者”。次年,5位访问学者完成论文选题,为转成正式博士,再考外语,再度失利:第一炉“博士生”教授教养就这样“作废”了。
我想带瞧不起博士的博士生
硕士生报考也是同样的划定。有位投考陈
丹青 研究室的女考生,绘画成绩位居第一,但因外语、政治各差一分,落榜了。与千万艺术考生一样,她在京租房,啃外语、攻政治,翌年再次赴考,政治过关了,外语依然不及格———因为政治、外语关卡,陈图画长达4年招不进一名硕士生。而且他很快明白,这种“汰优轨制”,20多年来全国艺术院校千万名老师早已司空见惯了。
他郑重用羊毫为类似的考生写过多次“申诉”,均“没有任何商量,被拒绝了”。那位女考生也曾去清华研究生院哀求,答复是:跟你情况类似的有好多,录取你一个,其他人怎么办?
所以陈
丹青 暗里对考生只关照一句话:“好好预备政治和外语,其他都是胡扯!”而在公然场合,他愤然宣称:“对任何一位想当艺术家的青年,本日的考试轨制是不折不扣的荒谬与欺侮。”
27年前,陈
丹青 远比本日千万名青年学子“幸运”:当他投考“文革”后中心美院第一届油画研究生时,当时的教育方针是“多出人才,快出人才”,切实贯彻“择优录取”的招生政策。那年,陈图画以外语零分、专业高分被录取。他在外语考卷上写下“我是知青,没有上过学,不懂外语。”随即交卷,离开考场。
因为当时全国艺术类专业毕业生不颁发学位证书,所以,博导陈图画至今没有学位,只有小学毕业证和研究生毕业证。
对于艺术学院开设“美术学博士生学位”,陈
丹青 问:什么是美术学博士生?什么是考量并检测艺术博士生令人信服的尺度?由谁界分艺术与史论博士生的异同?最后,谁有资格当美术学博士生导师?这些题目,身为“博导”的他,始终没能找到谜底。
有一点他倒是很清晰:外语不及格,毕业论文不满8万字,决然毅然拿不到博士学位。他留意到:当下学院的种种学位只是谋饭碗的手段。对此他表示非常理解,由于他理解中国的现实。而当网友问他:“你想带怎样的博士生?”他答道:“我想带瞧不起博士的博士生。”
艺术学院从未像今天这样臃肿庞大,像今天这样充斥办学的教条
在美国待了18年,陈
丹青 归来一看:“教授教养计划、教授教养大纲、教授教养思惟、教授教养评估,是艺术学院的头等大事:没完没了的表格、会议、研讨、论文,加上满坑满谷的教材———艺术学院从未像今天这样臃肿庞大,像今天这样充斥办学的教条。”
在他每年重复填写的表格中,陈
丹青 从来都拒绝填写“科研项目”,并在文章中公然咒骂:“‘科研’,一个外行词语,竟公开霸占着艺术学院的教授教养表格。这是对艺术的藐视,深刻的藐视!”2002年,学院发给教师每人一张“学术体系评价讲演”调查问询表,陈图画为此写了一份《个人意见书》。他写道:
“只要泛起‘量化’、‘治理’、‘科学’、‘科研’等等辞令,我就不会填写类似的表格,这类辞令与人文艺术及其相关教育无涉,在这些辞令构成的话语文本中,我们无法辨认人文艺术的规律与本质,因此,我不要进入这一‘话语圈套’。”
陈
丹青 不记得自己在中心美院学画的两年间校方讲过什么科研与教授教养。只记得上课头天,学生们围着靳尚宜先生团团坐好,听先生说:“文革”过去了,大家静下心来,不搞运动,不搞教条,好好搞学术。什么是学术呢,先生伸出右手掌,说道:“你们看,手!皮下面是肉,肉里面是筋,筋里面是脉络,是骨头。你画这只手,就要画出皮、肉、筋、脉、骨!”
过去,官方对我们意味着他者,今天,我们就是官方
“艺术教授教养长短功利的,非程序性的,是详细而微、随时随地在每位学生、每个阶段,甚至每件作品中寻求当下的沟通、指涉、领悟,师生‘双方’应以无住手的追问精神,探讨画布上、观念上、感觉上,直至心理上的种种题目。这样的教授教养难以体现在教案文本上,难以在工作总结中表述,在我奉命填写的所有表格中,完全无法体现我的教授教养思惟与教授教养后果。”基于30多年的艺术实践和长期在域外的游学经历,陈图画在辞职讲演的附件《述职与感想》中这样写道。
所以,他从未按照学校指定的方式陈述自己的教授教养“成绩”,由于“那是对体系体例的确认,而不是对学术道德及其规律的确认。”他指出,本日教育体系体例的深层结构,即“学术行政化”,它所体现的“根本不是学术”,由于“学院教育不是对学生、对艺术负责,而是向上负责。”
但陈
丹青 并未在批评体系体例时将自己摘出。他说:“我也是体系体例。我们都拿着国家的俸禄,我们的学院、画院、美术馆、美协、研究院,全是国家的,官办的。”20多年来艺术家身份地位的种种变化在他看来只有一项:“过去,官方对我们意味着他者,今天,我们就是官方。”这种矛盾的处境促使他到处“胡说八道”,批评体系体例。他多次向院校领导当面指出:“以‘两课’分数作为首要取舍尺度,学术尊严荡然无存,人文艺术及其教育不可能具备最少的条件。”
人文艺术教育表面繁荣实则退步
他警告说,人文艺术教育表面繁荣———扩招、创收、增加学科、正视论文等等———实则退步,学生“有知识没文化”、“有技能没常识”、“有专业没思惟”。他以为“在人文艺术学科,没有人能够炫耀并保证在学院中培养出真正的艺术家,但学院教育应该,也能够达到这样一种最少的要求,即确立一位艺术学生葆蓄终生的品格,这品格,就是清华大学前国学研究院巨匠陈寅恪写在70年前的名句:‘独立之人格,自由之思惟’。”
值得一提的是,从没有一位领导对他的“叫嚣”予以制止和批评。个别领导还会鼓励他把想法主意讲出来。而他的同事对他“非常善意”,年青教师更是暗里里认同他的表达。不外,每当他在会议上发言完毕,附近便一片沉默沉静,或者,话题随即切换。陈图画痛定之后无奈地承认:“这就是体系体例的厉害。”
事实上,陈图画生命中大部门时间都浪荡在体系体例之外。
他曾在赣南和苏北当了8年知青;在乡办企业画过几百个骨灰盒。偶然被当作“御用”人才借调到县上作画,画那些宣传教条的作品,绘画材料费统统报销。他早年的主题性创作《给-写信》,表现一群知青决意“扎根”农村的心意,而他内心却和成千上万知青一样,盼望回城。“你不说谎言,你连画画的资格都没有,你画着虚假的主题,你的处境却是真实的。”他解释道,“中国人的言行向来难分真假,‘文革’一代的言行则无所谓真,也无所谓假。”
他坦率承认:“我们谁都是体系体例的合作者,当年同心用心想要进入体系体例。”1978年考入中心美院后,他终于成为准官方画家。但是毕业后留校任教才一年,他便移居纽约,一去18年,成为“资深盲流画家”。“知青、盲流、个体,实在是一回事,就是在体系体例外自己养活自己,自己担当自己的选择。”陈图画说。这一长期经历“重新塑造”了他。他今天的选择,就是做回他做惯的个体画家。
我不想再玩下去了,这样做是一种奢靡
回国时他曾经相信,在体系体例外受得了,在体系体例内也该受得了。5年后的今天,他说:“我发现我受不了。要做我自己,只有离开体系体例。”
脱离体系体例,陈图画并没犹豫,倒是就此事接受记者访问,颇令他踌躇了好几个月。他一再夸大:这只是个人的决定,出于自己的性格。为此在社会上渲染他“退出游戏”的决定,会使他在体系体例内的同行眼前感到“难为情”,甚至愧疚。他说:“体系体例内良多人当真教书,正派做人。在妥协和不妥协之间,他们很难,很辛劳,我理解他们,尊敬他们。”或许由于来自那个无所谓真假的年代,又经历过另一种轨制与糊口的历练,陈图画才发出这样的感触。
“我不想再玩下去了”,陈丹青说,“我知道,这样做是一种奢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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